觀影筆記 — 靈魂急轉彎 Soul （上）

全球疫情之下可以在台灣過一切如常的生活實在太開心了，上週末去看了皮克斯出品的《靈魂急轉彎 Soul》，不在台灣的朋友如果訂閱 Disney+ 也能看到，是一部非常適合在 2020、2021 ＃因為疫情卡住人生 ＃三十危機 ＃中年危機 的人看的溫暖作品，相當撫慰人心！

Soul 的故事設定分為人間線、和靈界線。主角 Joe 是一位熱愛爵士樂的中學樂隊老師，遭逢意外而進入瀕死彌留狀態， Joe 的靈魂出現在黑暗天際中一個螢光傳送帶，準備送往死後的世界（The Great Beyond），最終靈魂會消失在光點中，而在人間有未竟志業 — 爵士樂夢幻演出機會的 Joe 掙扎地滾下傳送帶，卻來到靈界的另一個領域 — 投胎先修班（The Great Before），在 The Great Before 的世界，每個等待往地球投胎的靈魂必須集滿徽章上的拼圖，也就是擁有了個性、怪僻、興趣和找到「生命的火花（Spark）」後才能飛往地球投胎，而每個靈魂會在人生研討會（The You Semina）上和一位靈魂導師配對，導師會引領靈魂找到 Spark。

Joe 意外冒用了一位靈魂導師的身份，和一個憤世嫉俗、找不到 Spark 、不願意投胎到地球的 22 號靈魂配對，而後發現他們能夠互助互利：Joe 想集滿投胎徽章回到人間、22 號想繼續留在 The Great Before，於是透過一個特殊方式 — 介於人類靈魂與肉體之間的領域（The Zone）穿梭回人間，過程中不巧 22 號靈魂進駐 Joe 的身體，而 Joe 的靈魂附在一隻三花貓上， Joe 要帶著 22 號體驗真實的人間，幫助他找到 Spark 以集滿徽章，人間線的故事也由此展開。

後面的情節我就不細寫了，故事提及了夢想、志向與生命的火花（Spark）重不重要，人為了什麼而活著？沒有志向（Purpose）的人生值得活嗎？

若直奔本片的結論「有沒有志向和有沒有達成志向都不是重點，人生是由平凡生活的每一天組成，好好體驗走過一回便值得。」說破便只是速食心靈雞湯。然而皮克斯厲害的地方，是讓你跟著 Joe 對爵士樂志向的執著，以及 22 號在人間的肉身感觸而體會出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其實我對於 22 號在人間被比薩、縫線震撼沒有太大共鳴，畢竟我本來就是有肉體的人（？！），Joe 在人間線的體悟才是重點。Joe 對於生命中的 Purpose 極度執著，用力追趕、甚至不惜一切想回到人間完成，然而他卻在與偶像爵士女伶 Dorothea 共同登台演出後被失落感重擊，我非常喜歡 Dorothea 在音樂酒吧外和 Joe 說的大魚小魚的故事 ：

I heard this story about a fish. He swims up to this older fish and says, ‘I’m trying to find this thing they call the ocean.’ ‘The ocean?’ says the older fish, ‘that’s what you’re in right now.’ ‘This,’ says the young fish, ‘this is water. What I want is the ocean.’

我們追著吊在前方的胡蘿蔔跑，等追到了、終於嚐到了胡蘿蔔，才發現滋味雖甜美，卻也只是日常的一餐， Purpose 本不該是生命的全部的火花，只是漫長旅程中的一段煙火，要不然那些從沒有 Purpose 、或是像一直以來的魯蛇 Joe 一樣觸不到目標的人難道不值得活著嗎？

說到這裡，我想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個故事，對我而言 Soul 是一個很「美國🇺🇸」的故事，怎麼說呢？首先並不是每個文化都鼓勵人必須有夢想和志向，雖然常人道做人如果沒有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分別？但回顧從小到大的教育和對於「成功」的定義，從來就不是鼓勵我們實現夢想，我們要成為醫生但不是因為夢想著懸壺濟世，而是因為醫生社會地位高發大財；能改變世界很好，但五子登科才是人生成就。我想起申請美國研究所時那些難寫的 Statement of Purpose 和 Goal Essay ，怎麼寫都不夠 dream big ，追根究底就是不敢做夢、不敢立志，尤其對於 Purpose 這個抽象的概念只有「成為 CEO 」一類市儈的想像（好在唸的本來就是市儈的商學院），就算心有渴望，也常因為懷疑自己癡人說夢而選擇保守的路。

相反地，美國文化則是大大鼓勵做夢，像是新科世界首富 Elon Musk 的終極目標「避免人類滅絕，用再生能源、在火星建立殖民地」 看似瘋狂，更瘋狂的是他的確一步一步築夢中，全世界大概也只有美國能夠產生像他一樣的狂人夢想家。此外，Joe 在向 Dorothea 爭取演出機會的那段更是經典的美式橋段，混紡西裝行不通？那換一套體面的寶藍西裝跑去堵面試官、老闆，說你不讓我上台真是此生最大的錯誤，然後…… 就拿到機會了…… 十足美式 cliché。最後是 22 號終於準備好飛向地球投胎，我注意他投胎的地區是亞洲😏 該說是幸運嗎？ Welcome to a land without Purpose ideologism!

再來我想回到這部片的核心主題 — 人為了什麼而活著？我特別有感於導演 Peter Docter 在 ELLE 雜誌專訪中，分享了他在製作時的一個想法：

The literal meaning of life is whatever you’re doing that prevents you from killing yourself.

仔細一想其實頗黑暗，導演接著解釋：「我們總是對身外之物，投射太多的價值和意義，期待著這些東西能改變我們的一生。但心理學告訴我，人生的意義從來不是關於外在的一切，而是關於你如何去看待和面對，如何去感受和理解你的內心。」

關於看待和面對、感受和理解，在人間線，我很喜歡理髮師和長號學生這兩個角色，理髮師和 Joe 分享了他原來夢想成為獸醫，但因為女兒剛出生而選擇了學費較便宜的美髮學校，Joe 很驚訝於從前怎麼都不知道，而理髮師只悠悠地說因為你沒問啊、我們每次總在聊爵士樂，然後微笑地表示他很滿意目前理髮師這份工作，客人一坐上理髮椅，便和他有了專屬的情感連結。而長號學生本來興沖沖地跑到 Joe 的公寓想退團，卻又忍不住演奏了她最新練的曲子，樂聲悠揚，曲終她突然意識到她真心喜歡長號、喜歡音樂，突然又有繼續的動力了。

接著，22 號愣愣地看著飄落的楓樹種子、躺在人行道上感受地鐵通風口吹上來的風…… 這些時刻伴隨著皮克斯一貫的細膩擬真，回過神來我已淚流滿面，明明不是什麼巨大的劇情轉折，也不是特別煽情，更說不上來我感受到的是喜悅、是難過、還是遺憾，就是感動吧，我一年來過著居家耍廢的生活，以前嚮往的退休生活一如想象中愜意，但是恐慌從未離開，沒工作的我對這個世界有什麼用處？沒工作又沒夢想又肥胖的我對得起自己嗎？我甚至在想全世界疫情停滯的一年，對我的 FOMO 症狀反而是好事，因為想像中大家都在家裡、好好活著就是很大的成就了，所以看到 Soul 在此時講了一個「重新發現生命已經賦予了我們哪些美好」的故事，感動莫名，就像我現在能在家鄉的電影院、戴著口罩思考人生的意義，平凡地不可思議，對地球大多數人來說卻已苦等了一年。

故事最後，22 號體驗過真實人間之後確實找到了 Spark 而集滿了徽章，心甘情願地飛向地球，而 Joe 也在 The Great Before 管理者 Jerry 的特殊頒獎下回到了人間，繼續完成一生。觀影心得大概談到這裡，下篇再聊聊我的其他心得和查到的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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